魂碎镇上有一颗古树,枝繁叶茂,直插云霄。说不清这棵梧桐树是什么时候种的了,每一代人的脑海里,这棵树一直没有变过。有人说,它是魂碎镇的灵魂。
梧桐树被种在一个大花坛里,枝干粗壮,花坛四周被细细地贴上了温润莹亮的白玉,不知为何,花坛里的土似乎故意堆成一个土坡,梧桐树盘根错节,扎根在上,有的树根粗壮的裸露在泥土上。远远望去,竟是植根在一个土坟之上。
鹿伏蜀进入白光之后,也是没有想到这山壁之中竟是另藏了一副天地。她恍惚的站在青石板路上,地砖夹缝间布满了青苔,一时间竟有些不知今夕何夕的迷茫。
骤见白日,条件反射地闭上眼睛,缓了一会,再睁眼时,耳边霎时间人声鼎沸。她第一眼看到的,便是那蔽日遮天的参天古树。
所有的人约好般避开了花坛,鹿伏蜀抬眼望去,只见一只大鸟栖息在上面。
凤栖梧桐,本并无异常。可这只凤凰的羽毛竟然全是黑色,一双凤眼竟是如一块悠久的血玉一样暗沉的红,它的喙开开合合,口中传出一阵沙哑如乌鸦的鸣叫。这只凤凰并不如古书中称赞的那样“雍容华贵”,反而到处散发着一股邪气。
似乎是注意到了鹿伏蜀的目光,它偏了偏头,一双血眼直勾勾地朝鹿伏蜀看去。
鹿伏蜀跟它一对视,不知怎么心头十分不舒服。她微微皱起眉头。那只邪凤又“呀呀”叫了两声,像在大笑。
鹿伏蜀低下头,划破中指,在印堂处自下画了一张清明符,血液刚接触到皮肤就被吸收了进去,所以她的脸仍然洁净。
画完符之后,灵台清明了不少,心绪也不再混乱。
“这位姑娘,可要休息片刻?”
一位风尘仆仆的外来人直愣愣地站立在那,想不引起注意都难,只是这位姑娘刚刚一直在做自己的事情,旁人不好出声提醒。此刻见事情似乎办完了,各个店铺伙计的心思都活跃起来了。
只不过这一家客栈的伙计胆儿更大些,直接上前询问。
鹿伏蜀看了看那个伙计,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,养得倒是白胖,总是笑嘻嘻的,看得十分喜庆。她看了看伙计背后的牌匾,上面龙飞凤舞地刻着“木同小筑”,名字倒是清新别致。
这间客栈很大,里面时不时传出杯酒相碰的声音,有人大声喧哗质问老板切得十斤牛肉哪去了,有的还要喝上三斤烈酒,账房手指活络地打着算盘,传菜上菜声音嘹亮,热闹异常。
鹿伏蜀点了点头,说要一间房。那小伙计闻言脸上的笑意又加深了几分,他夸张地弯下了腰,右臂高高扬起,朗声道:“里边儿请诶~”
鹿伏蜀大步走进去,从怀中掏出一枚金戒指,账房接过去用牙重重地咬了咬,稍后从桌底下掏出一大串钥匙,找了一会儿,递了一把普通的黄铜钥匙给她。
“客官,”账房满脸堆着笑,“我们这是这样的,只要住店,每日都有一份早餐。”
鹿伏蜀点了点头,接过钥匙便往楼上去。她随意的扫了一下大堂,并无异样。
房间打扫的很整洁,鹿伏蜀随意的施了一个清尘诀,把身上重又变得干净。角落里有一个青瓷坛子,里面放着各种闲置的玩意儿。鹿伏蜀从中抽取出一张画纸一支毛笔,将画纸平铺在桌子上,脑中开始构思温姝的模样。
约莫一刻钟后,刚刚还空白的纸上,多了一位明眸善睐的女子。
她刚想将温姝的画像给楼下的伙计看看,门口突然想起一阵敲门声,“客官!我来给您送饭了!”
鹿伏蜀开了门,问道:“现在不是早上吧?”
伙计一面把饭放在桌上,一面回道:“客官,咱这店那可是出了名的服务周到,入住当天赠送一份饭食是店里的规矩呢!”
伙计看到桌上的画像,好奇地问道:“这是姑娘的妹妹吗?”
鹿伏蜀回道:“是,我与她失散了,你可曾见过她?”
小伙计摆了摆手:“哪能啊,像这样的神仙人物,我若见过必定不会忘记。”
鹿伏蜀心下一沉,如果温姝未曾在这里出现过,那她会在哪呢?而且,那位老者,明明说过温姝会在这里……
“若没有其他事,小的先下去了。”
“嗯。”
伙计退出房间,崭新的梨花木门“吱呀”一声,便与外界隔绝开来。
鹿伏蜀打开窗户,顿时房间内一下子就明亮了不少。随意地扒拉两口饭,菜色很好,可现在也味同嚼蜡。
鹿伏蜀放下筷子,躺床上去了。房间的隔音效果很好,楼下那么热闹楼上也听不到半点声响。
鹿伏蜀注意到,她现在躺着的这张床,和房间里所有的家具,全部新的发亮。而她刚才去取笔的时候,毛笔上却沾着许多灰。
如果说这间客栈是最近翻新的,为什么那支笔上会积着厚厚的灰尘?
正思考着,屋里陡然一暗。窗外传来一阵一阵的虫鸣声,竟是已经天暗了。
鹿伏蜀真真切切地记得,她来这还是正午,太阳还在天上明晃晃地挂着呢。这眨眼的功夫,就到夜晚了?
她突然想起,刚才窗户开着,为何她却丝毫听不见街上的人声,现在又是哪来的虫鸣?
她走到窗边,入目不过是一条普通的街道,街上没有一个人,也没有一户人家还点着灯火,安安静静,仿佛从来没有人烟。
这里到处都是漏洞。
这个世界是怎样的存在,这里的人是她熟悉的人吗?然而她并没有嗅出一丝妖气。
她想下楼看看,看看一楼有什么东西。
楼底下漆黑一片,她点燃一只火折子,细细检查空旷的大堂。这里的东西全部都很新,甚至一丝灰尘都没有。
她蹲下来,用手触碰地面,地上竟也一尘不染。
难道这一切是个幻术吗?那个灰尘累累的坛子,或许是破解幻术的关键。
她想赶紧去检查那个坛子,一转身,竟对上一张苍白的圆脸,乍一看原来是白日里的账房先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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